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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热资讯!《春物》深度解析:(十三)寻找真物的失败(下)

转自知乎大佬督军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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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片)

站在编辑和作者的角度看,《春物》是一本奇特的作品。

它既有极为硬核的精神分析哲学的部分,有着作者借助深邃后现代理论对生活进行思考的部分,同时为了对冲这种硬核,竭尽所能地增强角色的欢乐演出效果,情节内容也颇为日常化,碎片化——仔细考察的话,《春物》的每一卷都是靠各类看似不相关的,线索众多的小事件拼合起来的。

这直接带来了理解上的硬门槛,以及故事不够整体化,情节不够紧凑。

当然,杜航如果愿意,完全可以把它写成友少前半部分的翻版,写成没朋友的比企谷八幡来到侍奉部,左搂雪乃右抱团子,还有美女大学生姐姐阳乃,温柔治愈系学姐巡,小恶魔后辈一色轮流送福利,打脸丸子会长,再撩折本香织弥补遗憾——最后走上人生巅峰飞黄腾达,成为“现充王”。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用书里的话讲,那样的青春只是谎言,只是伪物。真正的青春,或者说《春物》用来否定前者所描画的青春,酸涩痛苦,难以揣摩,暧昧不清,同时又在飞速地流逝,注定走向终结消亡。然而,当我们走出了青春,多年后回顾过程中感受到的无聊、茫然、酸涩、难过时,特别是觉察、思考到那些“不自然之处”时,却能有别样的领悟。

《春物》不但借用了大量精神分析哲学的观念,是一种借用了精神分析“构成”的故事,

《春物》这本书对我们即是有趣又可贵的馈赠:正因为它不自然,有问题,坑爹,正因为它不是一本从头到尾越看越爽的爽文,你无法不去回顾它,无法不去思量那些艰深晦涩、难以理解的独白和对白,试图揣摩。也许会有所领悟,获得了新的真理,也许又会生发出新的困惑,顺着继续思考下去。

它是一个精神分析意义上的“征兆”。

各位看官,在解析大老师的旅途之前,我们先要好好聆听杜航借助平冢静之口讲出来的教诲。

因为下面这段话实在是太重要了!

如果各位能够领悟下面这段话的意蕴,对现实生活都将大有裨益——

「我不觉得自己有成长。我现在做的事没有什么不同。」

「尽管如此,还是多少有些改变。」

平冢老师把巧克力吞进肚里,用拇指擦擦嘴唇。这种举动像是个少年,一点都不性感,我忍不住轻声一笑。

确实,平冢老师给我的印象说不定也有所改变。所以,旁人对我的印象应该也有一些变化。

只不过,这种变化也带来难以言喻的恐惧。

「改变……经老师这么一说,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

平冢老师微微歪头,窥探我的脸。我难为情地别过头,慌张地继续说下去。

「嗯——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实际说出口后,我才发现这个答案意外地贴切。

这正是一直纠缠着我的感觉。

总是在不经意间浮现,明显不同于过去的某种感觉。每当与某人交流时,这种感觉便倏地涌上心头,对我提出疑问——这样真的对吗?

「觉得不太对劲吗……希望你别忘记这种感觉。」

平冢老师看向远方,语带怀念地说道。她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对另一个不知名的某人说话。

不过,那句话果然还是对我说的,她的视线重新移回我身上。

「我认为这是一种成长的征兆。成为大人后,将不再会在意这种感觉。所以我希望你能正视它。这很重要。」

「可是也有人说,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

我开个玩笑扯开话题,平冢老师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要用眼睛,用心去看。」

「『别思考,去感受』的意思吗?又不是原力……」

不要摆出那种「请给分」的表情好不好……你只是想说说少年漫画般的台词吧……在我的冷眼注视下,平冢老师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干咳两声。

「反过来才对。别感受,去思考。」

她订正自己的话,脸上没有刚才那种不正经的表情,只有真挚的温柔眼神,语气和缓平静。

「时时刻刻去思考那种感觉。」

「时时刻刻吗……」

我复诵那句话,仔细吟味其中的意思。平冢老师向我点了点头。

「对,没错。这样的话,说不定真有找到答案的一天。不断前进的人,不会回头看自己走了多远。对停下脚步的人来说,先前走得越远,遭到背叛的感觉也会越强烈……」

——没错,就是上面这段莫名其妙的话。

在十一卷暴风雨一般剧烈起伏的事件里,这段话显得十分突兀,格外令人费解。督军我告诉大家,这段话跟《春物》十一卷情节能建立的联系十分薄弱,不管是去分析大老师还是雪乃、叶山、团子都是分析不出这段话的真实意涵的。

平冢静说的“改变”,比企谷八幡提到的“不自然的感觉”,以及“思考那种感觉”“说不定真有找到答案的一天”,到底指的是什么呢?

这些东西像是路边的石头,忽略掉似乎也问题不大,并不会对我们理解剧情产生严重障碍,不像大老师在第八卷有关“真物”的那段晦涩的独白。

然而它又是极为重要的一段话,是作者的画外音,来自于比小说更深邃、更高层次的精神分析哲学之中。

这段话实际上讲了一个问题:征兆。

督军我这就为大家来解释下这段话。

一、征兆的到来与抵抗

所谓的征兆,用《春物》书中的通俗说法,就是“奇怪的感觉”“觉得不对劲”,是一种暂时无法解析的,似乎对应着未来某种东西。它理应意味着某种东西,如今却暂时无法把握其实质——而且,它对应着未来领悟它,解析它的某个时刻。

“征兆是将要成为某物的东西”,它终有一天会显露出形体,是某种东西即将到来的迹象。可我们在现在无法辨认出它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它也可以算是“没有名字的怪物”,骚扰着我们。

征兆预示着未来的某样事物到来,也暗示着目前的自我极有可能在解析了征兆的时刻被完全颠覆。

在上一次的分析中,督军我截取的原文中包括这样一段话:

然而,叶山茫然看着我,苦涩地仰头喝光饮料,严肃问道:

「……你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算了,不知道也好。」

「这种说话方式真讨厌。」

「过去有人常这样对我说话,就自然学了起来。」

听到他的苦笑,我便想起某个认识的人,的确也会这么说话。

这里,叶山,以及以前的大老师,都喜欢用这种“令人讨厌的说法方式”。这就是强行给对方设置了一个征兆。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呵呵呵,我可是已经看到了,但是你还没发现,不过你迟早也会意识到。

《全金属狂潮》中,相良宗介和雷纳德最后决战的时刻,也用了这样的套路来扰乱对方;FATE系列的类似桥段也很多。各类作品里,BOSS与主角对决时,双方也都会抛出这类言论——

“呵呵,难道你现在还没发现?”

“你是不是一直在疑惑某件事?”

“你到今天还不知道吧,真可怜。”

它的机理在于,强行地在对方的自我框架中打入一个楔子,无中生有地制造了“黑暗中的无名怪物”,给对方带来了难以名状的焦躁。

这是一种非常犀利的令人讨厌的话术,是一种威胁对方自我的攻击,也是一种强烈挑衅。

人都会抵抗征兆的到来,把它忽略掉,或者干脆把它立刻彻底解析掉。这是人的本性,是一种保持原本状态的,保守性的本性,尤其不愿意面对可能侵蚀、颠覆自我的东西。

我们在生活中不也是这样吗,如果遇到了危险的无法解释的东西,能忘记则忘记,如果实在没法忘记,就用直接简单地解释,用外在的简单的解释来掩盖真正深层的问题——因为,我们讨厌征兆,竭力抵抗着征兆的到来。我们讨厌威胁、颠覆我们自己的东西,讨厌大老师所说的“无法理解的东西”

在精神分析的治疗中,病人时常抵抗分析师的分析,也会试图把那些真正暴露问题的事用表面的理由去解释,去掩盖。

以这样的视角,我们回过头来看先前分析中的如下段落:

案例分析1:

「叶山一定会巧妙地闪躲下去,优美子也很清楚这点才是。我想,重新分班不会造成大家的关系彻底瓦解。」

她的用字遣词有些模糊地带,但话音听起来很坚定。

「我懂了。你很信任他们呢。」

大老师这句“你很信任他”,实质是一种对征兆的抵抗,他想要说“仅仅如此而已,只是因为你信任他们”,所以产生了这种偏执,“绝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用一种说得通的方法,抹平“不自然感”,消除征兆。然而,对方的回答却让他的努力化为乌有——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叶山会选择不伤害任何人的方法。与其说是信任,倒比较像我自己的愿望。」

海老名的回答,并没有帮他解析这个征兆。

只要“不自然感”能用语言解释,只要“黑暗中的无名怪物”能够被赋予形与名,则这一张力可以消除。

大老师不得已,发现自己必须直面征兆,又换了一条路:干脆立刻开始解析——

「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按照叶山的个性,他一定会满足众人的期待。」

然而如我们上次所分析的,海老名姬菜给了他一个征兆,却不帮他解析,把这危险的“无名之兽”留在他心里,困扰着他。

海老名没有回答大老师真正的问题,没有好好地消除他心中“不自然的感觉”。

因此,大老师不自觉地讨厌起海老名姬菜——

海老名别开视线,再度笑了一下。但是,她此刻的笑容不带一丝可爱讨喜,神色相当冰冷,犹如只是机械性地让嘴角略微上扬。

那样的表情赫然出现在眼前,我顿时不知如何回应,使得沉默趁虚而入。海老名退开一步,轻轻举起手。

在这个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大老师在竭力地抵抗、抹除、解析海老名姬菜给他带来的征兆,然而这种努力最终失败了。征兆还是到来了,停驻在他心里——让他非常不爽,连带着讨厌起了海老名。

案例2

「她果然有点不同了……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再追逐阳乃的影子。」

他眯眼看着雪之下,视线稍显锐利。接下来的说话声,也转趋阴沉。

「……不过,也只是这样。」

「有什么不好吗?」我想也不想地开口。

对雪之下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成长。她无时无刻不受到比较,比较的对象还比自己优秀。这是她长期追逐阳乃的影子,渴望得到不同于阳乃的事物,一路挣扎过来的证明。所以我认为,雪之下得以为此自豪。

注意,大老师说的“有什么不好”,听起来就像我们平时常说的,“这有什么奇怪的”——本质上是在否定、抹消这个征兆。大老师试图通过一轮解释,把叶山话语中蕴含的“不自然感”给去掉,把这个问题在自己的“形与名”之中化约掉。

然而,雪乃的问题绝不仅仅是从小就模仿阳乃,也绝不仅仅是其他人整天拿她和姐姐做比较。这些问题,在雪乃自己的叙说中,早就已经出现,理应早已得到了解析。然而,这些解释只不过掩盖的真正的问题,雪乃的病理性反应依旧明显。

后文中,隔壁病床的病人阳乃对妹妹过去做了恶毒危险的精神分析,“你真的有自我吗?”,剧烈动摇了雪乃。雪乃的心结依旧存在,征兆依旧没有真正地解析。而大老师没有认真帮她解析的结果,就是阳乃大魔王跳出来,给出了恶毒的解析,沉重打击了脆弱的妹妹——这正是大老师不认真给病人治病,不去面对征兆,不去面对过去的后果。

事情远远没有解决。而大老师不想面对这一点,于是试图抹消这个征兆。

这是他的第一轮抵抗。

然而,叶山茫然看着我,苦涩地仰头喝光饮料,严肃问道:

「……你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算了,不知道也好。」

「这种说话方式真讨厌。」

这里是大老师的第二轮抵抗。他想说,并不是雪乃真的有什么问题,而是叶山的恶趣味,用这种说话方式故意给自己带来了“不自然感”。

同样,这种感觉会给人带来不爽。

二、征兆的解析与结果

然而,征兆总归是要解析的。

这种“不自然感”带来的张力必须消除,这些“黑暗中没有名字的怪物”必须归入认知的“形与名”之中,获得清晰稳定的形体——否则,我们无法接受,不得不长年接受无名焦虑的困扰。

大老师辗转反侧无法入睡,雪乃持续的脆弱痛苦,都展示了征兆无法解析的困惑。

而且,“真理源于误认”。

经过了前面的分析,在《春物》中我们不止一次地看到,第一次扑空了、扑错了之后,第二次得知真相后,否定第一次的认知,才能有“获得真理”的恍然感和充实感,才能真正彻底地解决问题。

大老师的“我是不会改变的”,他对于雪乃真实动机的不理解和“灾难性胜利”,对她投射的完美女神的幻象,以及自觉“真物”就在那里,无一不是误认。

只有经历了残酷的挫败和批判,经历了重新回顾和领悟,理解才会有所成长。

只有先出现了困惑的征兆,再予以解析,我们才能得到其中的“能量”,获得了明晰的、解放的快感——并且获得了其中的真理。

这正是平冢静所说的「觉得不太对劲吗……希望你别忘记这种感觉。」

她要比企谷八幡重视这些“不自然感”,并且「时时刻刻去思考那种感觉。」

「这样的话,说不定真有找到答案的一天。」

督军我翻译一下:

请不要忽略这些令人不快的征兆,这些“不自然感”,因为它们很可能蕴含某种重要的真理——不断思考,直到未来的某个时刻,你终将解析过去晦涩的征兆,从而明晰地领悟一切。

当我们遭遇征兆的时刻,涌起“不自然感”的时刻,它指向着那能够解析的未来时刻;当我们解析征兆的时候,它指向的是当初遭遇征兆的过去时刻。

然后,你将会获得别人不曾得到的真理,获得真正的脱胎换骨的成长。

督军我在上一次的分析中提到,人的自我历史“构成”了这个人。雪乃、大老师对自己黑历史,即征兆的解析,构成了现在他们的自我框架。因此,如果能对过去的征兆进行重新解析,也意味着自我精神上的成长,甚至跨越性的重生,意味着他将不再是过去的他。

这是杜航借助平冢静说出的箴言,也暗含着《春物》这本书结局的解决方式。

「不断前进的人,不会回头看自己走了多远。对停下脚步的人来说,先前走得越远,遭到背叛的感觉也会越强烈……」

不断前进的人,不会停下脚步回头看,因此他们什么也不会记住,错过了无数可以领悟真理的征兆。当他们长大的时刻,是一种茫然,过去对他们无比陌生,即使想要回忆也回忆不起什么东西。

各位看官们,你们扪心自问,是否也曾遇到这种境况呢?青春的一切,都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恍如隔世,自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长大了。即使努力搜索枯肠,也只是想起一些无意义的记忆碎片罢了。

唯有你铭记住当初的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酸楚的往事,回顾过去的时候,你还能回到曾经的时刻,回想起当初的自己。这才会发现,自己走过了多么遥远的路途,如今的自己和当初的自己究竟有着多么大的差别。、

以及,你能够站在未来,重新解析、领悟曾经遇到的征兆了。

平冢静告诉比企谷八幡:记住现在的这每一份不自然的感觉吧,不要忘记,终有一天,你会完全领悟它们背后的意蕴。

好了,各位看官们,如今聪明的你们是否猜到了,为什么大老师会像一色彩羽、海老名姬菜埋怨的“非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为什么一色彩羽、海老名姬菜都能看出来的事,平冢静理应一开始就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却从来不把答案告诉大老师,反而任由他胡乱挣扎,还说什么“能近距离地目睹这一切真是太好了”,鼓励他“全力做到最后”“自己去找答案”?

明明他只要清晰地告诉团子、雪乃自己到底喜欢谁,明晰地用三个字说出自己的心意,然后选一个当自己女朋友,好好读书考大学,这一团乱麻的纠结就结束了;

明明只要接受“形与名”的召唤就可以了,只要大家一起开心地做蛋糕,你好我好大家好,甜甜蜜蜜地玩暧昧,就可以了;

明明只要闭起眼睛,忘记一切,按照阳乃所说的,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一切终归都会结束。

因为,不这样,得不到答案——不是否定批判一切的“真物”,而是解析了征兆后得到的真理。平冢静之所以期待大老师,鼓励他,正是对他这般“没事闲的非要思考”的扭曲性格,这般不断解析征兆的习惯寄予了厚望——

“请不要忘记这种感觉”

督军我也要说,各位看官,请不要忽略那些“不自然的感觉”

我们攫住那些本可以忽略遗忘的征兆,带着长久的困惑投射向未来,又不断解析着曾经忽略的过去,不断重写着自己的历史,也重构着我们自身——这是属于明智者的一种积极的的生活方式。

唯有不断地洞察生活平静表象下的本质冲突,在看似完美无瑕、一切畅通的“形与名”的网络中,揪出那些令我们困惑,想要遗忘的无法解释的“斑点”,带着这种困惑,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奔向未来,才能抵达未来解析征兆的时刻。

自觉的精神分析,类似一种自我修炼,通过不断挖掘出生活中那些表象背后的真实。

我们就带着这般认知,来分析动画第二季的结尾,既甜蜜又惨烈的《春物》第十一卷——

三、征兆再度到来

十一卷前半部分十分的日常,讲了大家一起去做蛋糕的前因。接着就是大家一起开心地搞活动,做点心。

这一次没有莫名其妙的执着和冲突,大老师和雪乃、团子三人加上几个人常见配角ABCD顺顺利利开开心心地搞起了活动。

然而,第一个征兆出现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大魔王阳乃又来了。她和平冢静之间发生了一次交锋——

「阳乃。如果你……真的有很多话想说,我随时都能奉陪。」

此话一出,阳乃的肩膀抖动一下。

她维持趴在调理台上的姿势,看着平冢老师的双眼不带任何色彩,像是玻璃工艺品般透明。但是,我依稀看见她的瞳孔闪过一瞬蓝色火焰。

两人的视线交错不到一秒钟,这段时间在体感上却格外漫长,我甚至忘记要呼吸。

最后是阳乃扬起嘴角,用一声轻笑打破沉默。

「真的吗?那我得赶快配合你的时间啰!啊,比企谷也来吗?跟大姐姐们一起去喝酒吧。」

在这个故事里,雪之下阳乃一直是一个让主角看不懂的兴风作浪的角色。

不过,她也有自己要面对的征兆,藏在大老师所不知道的过去。

而且她的病理性,一点不比妹妹雪乃要弱。大老师经历过的移情,雪乃表现过的防御性反应,在阳乃身上更加强烈。

她或许是病情最严重的病人。

接下来的时光,众人一起开开心心地做点心。大老师和雪乃玩暧昧,吃女孩给自己做的糕点。

总之就是爽到爆,爽的不行——

尽管整场活动下来没有做什么事,身体还是有些疲惫。

不过,跟疲惫比起来,我得到更大的充实感。

我接下三浦、海老名和川崎姐妹的委托,和一色等人举办活动,折本、玉绳等海滨综合高中的学生、巡学姐和阳乃纷纷响应,叶山和户部以试吃员的身分参加,户冢和材木座也到场,平冢老师还特地带巧克力过来。

已经充实到不能再充实了。

真是愉快。

我如此喃喃自语。

这里,也不再需要自爆自虐了,也不需要回味黑历史了——连折本香织都主动地和他修复关系,过去的一切似乎得到了治愈。

再也没有痛苦的对决,没有犀利的批判,雪乃已经温柔地顺从、依赖自己。

大老师心想,甜蜜的恋爱青春喜剧终于走上正轨了,爽!真TM爽啊。

而就是这样的时刻,大魔王阳乃逼近了——

不管是微甜的饼干,还是温暖的红茶,都带给我无比的充实……肯定是这样没错。所以,我再次低喃一声「真是愉快」。

然而,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当我察觉到这一点,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对方不但毫不隐藏自己的脚步声,反而像是要彰显似的步步接近,最后终于显露真面目。

雪之下注意到脚步声,将视线移向我身后,然后轻轻皱眉。

光是看到那个反应,我就猜到出现在身后的人是谁——雪之下阳乃。

不太对劲的感觉,征兆,预示着某种东西即将到来。大老师无法忽视这种不安的迹象。他甚至预感到了阳乃必定要说出口的话,然而,正如我们先前所分析过的,他是拒绝这份征兆的。

但阳乃残酷无情地撕碎大老师甜美的时光,用锐利的批判,用他自己对真物的说辞,猛攻过来——

「姐姐,有事吗?」

阳乃没有回答雪之下的问题,而是默默地直盯着我。她用手指轻抚嘴角,缓缓打开艳丽的双唇。

「这就是你说的真物?」

被她这么一问,一股寒意便窜上背脊,我下意识地转头避开她的视线。但阳乃不放过我,往这里更接近一步。

「这种时间,就是你说的真物?」

「……你觉得呢?」

我只能说出这种毫无意义的回答。

这里大老师也知道自己只是在徒劳地抵抗,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回答——更有意义的回答,更符合自己“追寻真物”的回答,显然是要站到阳乃一边。

嘿,各位聪明的看官,你们注意到了吗?这里阳乃在做什么?

阳乃一直以来,不管是调戏,还是提示,都非常看重大老师。回顾过去,她懒得搭理叶山,却每每有兴趣来逗弄大老师,而且显得开心不已。当听到大老师所说的“真物”的时候,她喜不自胜。她反复地说妹妹很无聊,大老师这么有趣,“配我妹妹简直太浪费了”。

这真的是纯粹的玩笑戏弄吗?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所有玩笑之中都有着认真的部分。

更不用说,她整天和大老师私下两人秘密见面,暧昧地调戏挑逗他。虽然这是因为大老师天性中的谨慎和抗拒,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过各位看官仔细想想,倘若大老师不这么害羞,面对美艳性感的大姐姐的亲昵示好,真的不会发生什么吗?彼时,阳乃又会对他坦露些什么呢?

阳乃也许喜欢大老师——或者说,阳乃对大老师有一种极为独特、强烈的移情。这本质是一种幻觉,如我们先前所分析,类似于大老师和雪乃互相的移情,也类似于叶山向大老师的移情。

阳乃觉得,大老师终究是和她在一边的——站在相近的位置。她理解大老师的本质,理解他所面临的处境,而且对此既欣赏又怜惜。

如今大老师却跟雪乃、团子站到了另一边,快乐地一起嬉戏,乐不思蜀,遗忘了那些冰冷、残酷、锐利的东西。在阳乃看来,曾经和自己一起并肩处于类似位置的大老师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阳乃觉得大老师背叛了自己。

她无法接受大老师的背叛。

乍听之下有些奇怪,不过我们立刻能看到她强烈的移情,强烈的病理性反应——

阳乃的声音虽然冰冷,但也含有一份纯粹。

她仿佛在告诉我,她真的不明白、无法理解。

「姐姐,你到底想怎样?」

「就……就是说啊。那个……」

雪之下和由比滨忍不住插嘴,但我伸手制止她们。因为,阳乃询问的人是我。

只不过,就算我不制止,阳乃也不会对她们提起兴趣。她只是默默地盯着我的眼睛、我的一举手一投足,甚至是我的呼吸。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我不认为你是这样的人。」

阳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来到我的身后,探过来看向我的脸。

「你是这么无趣的人吗?」

尽管我们的距离近到足以感受对方的气息,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彼此的身体,但这句话听在我的耳里,却遥远得教人害怕。

翻译下阳乃的话:我不相信你会背叛我。你真的就此会沉溺在这般虚假无聊的幸福甜蜜中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看不穿这其中的虚伪和脆弱。

你看穿一切,批判一切的犀利去了哪里呢?

阳乃超乎常理的质问,只有大老师能听得懂。雪乃和团子并不明白。

而大老师也勉强为这位盟友做了一个安慰性的回答——

「如果我有趣,早就是班上的红人了。」

注意,这里大老师的有趣,和阳乃说的有趣完全意思相悖。阳乃所说的有趣,是他的自爆自虐,是他锐利的批判攻击,是他桀骜的怪物一般的姿态。

而大老师说的有趣,则是受班级欢迎。

这里大老师的回答十分巧妙,看似否定,但是置换了其中的内容。

他实则是安慰了阳乃:我并未背叛你,或者说,我并未背叛自己。我也不会背叛我自己。

于是,阳乃终于满意了——

「我就喜欢你这点。」

我把脸转到反方向。阳乃开心地轻笑两声,总算往后退了一步。

要是她就这样离开不知道该有多好。但这是不可能的。我十分清楚她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阳乃在一步之外的地方睥睨我们。

「……不过,现在的你们有些无趣。我啊……比较喜欢以前的雪乃。」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倒抽一口气,表情也变得紧绷。

虽然雪之下和由比滨都低着头,她们此刻的表情,八成跟我没什么两样。

阳乃这句话该作何解释呢?

她更喜欢以前的雪乃,那个冰雪一般严苛、锐利、高傲的雪乃,而讨厌快乐甜美地相处的他们。

她喜欢“不想要这样下去”的他们。

这和她中意大老师的原因类似。

督军我认为,这里已经显现出阳乃的性格了。雪之下阳乃因为过去严重的创伤性体验,也站在了“玫瑰色青春”的对立面,批判着这般虚伪。

她的本性也是“没有名字的怪物”

由于看穿了青春注定消亡,以及她自己的青春没有“好好地结束”,也许是爆炸性的、创伤性的终结,她才一直心怀执念,对妹妹和大老师报以强烈的移情。

要知道,强烈的喜欢和厌恶都是移情的表现。如果阳乃真的走出了青春,真的拥抱大学和未来的人生前程,她是决计懒得搭理这些事的。正如平冢静所说,一路向前的人不会觉察到自己走了多远。

治愈的迹象是遗忘。

而阳乃无法遗忘,无法忽略过去——她自己的经历,征兆是如此之强,将她一直锚定在高中生活的某个时刻。

她否定高中的青春,看穿了这一套“形与名”的虚伪可笑,却又无法融入到大人的世界之中,抗拒着新的“形与名”对她的呼唤——于是哪一边的快乐都不会青睐于她。

大人们教育少年少女们“人生的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该干的事”,用督军我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每个阶段你都要成为别人认为这个阶段应该成为的样子,要契合不同阶段的“形与名”。

她身处夹缝之中,消沉又迷茫,丢失了自己的“形与名”,以怪物的姿态坠入黑暗之中,也因此变得乖张、自暴自弃。

我们先前说,“形与名”应该是我们的武器。然而,人不能一直抗拒“形与名”的寻唤。大老师拒绝班里其他人的交好和拯救,与阳乃有意识地、报复性地拒绝母亲和大人社会类似。

特别是十二卷、十三卷,作者用母亲在场的场景,痛苦地想要醉酒却不能的场景,刻画了阳乃的真实处境:美女姐姐也不是一个完美的没破绽的超人,她苦闷地想要挣扎却无能为力,并不认同自己的生活。

阳乃发觉没人肯答话,轻轻叹了口气。最后,高跟鞋的脚步声总算逐渐远去。

我彻彻底底地明白她想说的话。

雪之下阳乃的话中之意是——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是真物。

我也有同感。

这个状况和这种关系,确实让我感到不对劲。

因为还不习惯,因为不曾经验——所以,我才以为只是一点不对劲而已,以为久而久之自然会适应。

然而,阳乃并不轻易地善罢甘休。

那是长期盘踞在胸口的东西,令人浮躁不安的淡淡寒意,一直潜伏在心底的不快。

雪之下阳乃把我不愿面对的事情,摊在我的面前。

那才不是信赖,而是某种更残酷的事物。

这里,注意阳乃的叹气,是没有得到盟友的支持。

这位恶魔超人,看似横行无忌,其实还是希望有盟友的——她找到了大老师,才格外欣喜。她是希望有人,特别是大老师,理解自己的。

这也很可能是《春物》最终决战的钥匙。关底的大魔王阳乃,早就给了大老师机会:帮我啊,把我解救出来啊!

除非你满足我的要求,不然,我不会允许你就此离开,更不会允许你背叛我!

阳乃对大老师的移情是如此强烈而明显,就像是病人热切地渴求医生理解自己,帮自己彻底治愈困扰多年的疾病。

如果说雪乃被锚定在了过去的伤痛中,她的姐姐也是一样,而且病情更甚。

然而在这之前,大老师先要面对自己的征兆。“真物”的回旋镖反过来击中了自己,自己所追寻的东西,和自己的切身感受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勉强维系的甜美的表象被扯得粉碎。阳乃不能允许他背叛,他的自我更不能允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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