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热讯!知晓自由的少年啊，终究难逃命运的囚牢
——从哲学母题上浅谈巨人价值观
在《进巨的巨人》结局后，围绕主角艾伦的争论多了起来。前期的艾伦经历坎坷，为了复仇和自由他发誓要驱逐所有巨人，后期的艾伦获得了影响过去和未来的特殊能力，在发动地鸣的末路上再不回头。那么，他到底是一个为了拯救家乡和伙伴而毁灭世界的自由恶魔，还是一个走投无路、一错再错的命运奴隶？这个问题的答案，谏山创最清楚，更重要的是，其人物形象的塑造心路正彰显着其内核价值观。
个人认为，一部好的作品，其内核多半有着让人深思的哲学意义或至少有一个哲学母题，反映出作者的哲学观（即使作者本人没有意识到）。尝试着解剖下巨人的哲学母题，来看看谏山创笔下的艾伦到底自不自由。（以下仅为个人观点）
(资料图片)
先说结论：巨人的哲学观是部分决定论。决定论是什么？其来源是机械论，它们认为世间万物都可以用物理规律来解释，每一个事件之间必须要遵循严格的因果关系。人的意识完全由物质决定，整个世界的发展都是由自然规律决定好，其彻底否定了人类的自由意志，人们只能受因果律摆布，失去人生意义。而部分决定论，则一定程度规避了这个缺陷，认为虽然物理世界是被决定了的，但人仍保留自由意志，这更容易让人接受，我也认为包括巨人在内的许多作品，走的就是这么个路子。但它们其实也有细微的区别。
俄狄浦斯的故事大家耳顺能详，他不停地反抗命运，最后这些行为反而成为了印证预言的过程。这就是宿命论。“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 决定论和宿命论很像。比如电影哪吒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在用个人的意志反抗命运的安排。宿命论更唯心，强调“上天”“上帝”这样虚无缥缈的概念，但决定论是唯物的，强调因果逻辑下发生的既定事实不容改变。
上面例举几个哲学概念，那么如此判断（巨人是部分决定论）的依据是什么？这不得不分析一下巨人的时空概念。
在众多涉及时空旅行等题材中，一般有三个解释。一个为时空闭环，时间线既定；一个会引起祖父悖论，时间线不既定，这个存在逻辑矛盾，不予讨论；还有一个就是平行世界理论。（三者的介绍请看下图。）当然，也有一些作品创作出了符合逻辑的新型时空观，比如《命运石之门》中世界线收束理论，算是特例。
可以发现，时空闭环的逻辑内核与决定论不谋而合，强调因果律和既成事实，忽视人类的自由意志。而平行世界更和自由意志论相呼应：正是人类强烈的自由意志干涉下，世界会发生变动。而巨人用的是时空闭环的逻辑，但是仍强调人物的自由意志作用，因此是部分决定论。下面我就结合剧情继续分析艾伦的自由问题。
艾伦的人物形象变化有一个分水岭：第三季结尾的看海。（其实开始于触碰王女之手觉醒能力那）前期的艾伦是个热血青年，极不成熟，老喊着要杀巨人、要自由，总是深陷重围，依赖调查兵团大伙的帮助，不过他多次变成巨人，发挥了关键作用，这么看他确实是“自由”的，他有反抗精神，不屈服于命运，典型的热血漫男主；而后期的艾伦通过窥视记忆操控了一切，化身为“艾导”，最终在自己意志的指引下选择发动地鸣保护自己所爱的事物，这么看他更是“自由”的。（不过做法有待商榷的，这里不讨论）不过这都是表面的逻辑判断，这个问题还需要深度探讨。
首先故事逻辑是强调因果律的，巨人的大背景是怎样的？为什么世界尤其是马莱要把帕拉迪岛赶尽杀绝？“因”是艾尔迪亚人能变成巨人，并使用能力征服世界的过去历史，“果”便是只要艾尔迪亚人存在，世界的其他人类就会将其视作一个巨大的威胁，尤其是地鸣的存在。你只有想办法把“因”给处理掉，才能改变“果”。一般人是做不到的，历史性的仇恨链哪是“坐下来谈谈”就能解决的？这也是巨人结局的关键，人们期待谏山创给这个看似不可能解决的问题提供一个完美答案，而能做到的只有吉克和艾伦。吉克的方案是“绝育”，让艾尔迪亚人在地鸣的保护下渐渐消失，这样巨人就不再存在，仇恨链就会断裂，但会牺牲艾尔迪亚民族的利益，而且这个计划也不稳定。（全篇分析下来要解决这么个历史问题确实太难为谏山创了，好像吉克的方法唯一可行。）但艾伦并不接受，他选择的是“灭世”。
在进巨的设定中，艾伦可以窥见未来的记忆，并影响过去。在时空闭环下，即使艾伦可以影响过去，未来也是不可改变的。所有的“因”必然到达既定的果，而既定的“果”通过未来记忆影响过去的“因”，只存在一条逻辑闭环的时间线。这里有个关键，艾伦窥见的碎片未来是“人类的大灾难，即地鸣灭世”。那么艾伦他有两种选择，要么不接受，通过影响过去阻止这个情况的发生；要么接受，影响过去来尽量达到这个结果。但前面也强调了因果律，“果”是一定会发生的，不管艾伦做什么，也就是说，假设看到未来灭世的艾伦选择反抗，这个悲惨结局仍然不会有改变，只是过程会有所变化。这个角度来看，艾伦是极其不自由的，他看似拥有预知未来改变过去的能力，能自己决定自己的行为，却改变不了注定的事实，因此成为了闭环里的牺牲者。且如果巨人的剧情是这样的走向，故事也显得套路和平淡，更何况艾伦根本不会这么选。
显然巨人的内核要更加深度一点，谏山创借助时空闭环和部分决定论让你陷入了一个矛盾点：艾伦选择灭世，到底是他自由意志的结果，还是受闭环逻辑的影响？
这个矛盾点的答案揭示了一切：从故事表面上看，艾伦正是凭借自由意志坚定了“灭世”的选择，并一步步追逐自由的过程中走向既定事实。他毫无疑问是自由的。但深层逻辑上看，看似是他自由意志选择的结果，其实还是逃不过部分决定论和时空闭环的影响，他只是追逐自由的奴隶而已。以下继续分析。
首先解释艾伦的“表面上的自由”，这就是部分决定论中的“部分”所带来的结果。前文交代了，虽然强调因果律，但人物仍是有自由意志的。这之前一直有一个争论，艾伦看到了记忆也可以选择什么也不做啊？为何要促进未来灭世呢？这又绕回到决定论和时空闭环上了。举个例子，假如你看到未来的自己可以选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那么当你选择时，你会如何选？你会考虑各种因素，慎重思考，最终还是认为未来的选择是对的，于是你接受了看到的未来。（你总不可能说，我就是不选最适合的，这样并不符合正常人物逻辑。）艾伦的情况也是如此，在没有最优解也不赞同吉克的情况下，他看到的未来正是符合他自由观念的唯一优选（对他来说）。哎你看，未来的结果也是艾伦的自由意志所期待的，艾伦在贯彻自己的信念啊！
但深层上还是“决定”和时空闭环的逻辑在作祟，这也是作者更偏向强调的。即，艾伦看似是在自由意志的帮助下选择未来的结果（包括上文提到的他不选或者什么也不做），但殊不知，他的选择只是时空闭环和决定论的另一种表现形式罢了。什么意思呢？前面说了，面对既定事实，你可以放弃抵抗，那不过是宿命论的翻版，人的自由意志没有起到作用，你一点也不自由。但现在给你选择的余地，虽然你觉得是你自己选的，其实既定事实还是在那等着你就是了。也就是说，既定事实和因果律永远无法跨越，但比起被动地接受或逃避，艾伦主动接受并和“灭世”的既定事实一起走向毁灭，虽不“自由”但仍保留了其自由意志。所以我认为这是部分决定论。
既然已经推理到这里，我们就可以根据谏山创对艾伦自由问题的处理方式看出巨人的价值观了。谏山创无疑是喜欢艾伦的，他没有让艾伦被动地接受和逃避命运，成为一个被命运玩弄的傀儡。而是选择给予艾伦一定的自由权利，让他贯穿自己的意志走向结局。但谏山创更是在“毁灭”艾伦的，不管他有多强烈的自由意志，他终究是为了自己的自由而剥夺其他人自由的凶手。艾伦形象的转变也可以说是一种强烈的对比突出，与一般的宿命安排有更让人深思的戏剧效果。谏山创在设计艾伦这个悲剧人物的基础上，更多的是要强调事件背后的“因果律”，正是人类无休止的战争，形成了无法解决的仇恨链，形成了艾伦异化的灭世思想，最后引发了无可控制的灾难。再者，从我们的角度看，艾伦好像在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但从他的角度来看，他是可以选的，只不过他基于各种因素（比方说他去马莱考察等等）最终认定，在贯彻他自由意志的前提下灭世是最适合的，正是人类的仇恨链产生了艾伦这个异化的“恶魔”，才更加让人深思。
可以说，强调部分决定论，是在强调因果律，更是在告诫我们，造成人类巨大灾难的“果”，正是我们一手造成的“因”里，只有解决“因”（反战），才能迎来人类和平的“果”。所以谏山创是在对人类历史问题进行思考，想从因果关系上找到纷争不断的源头，让人们得到警示，因此我认为巨人的价值观始终是通过反转艾伦形象呈现一幕悲剧，达到反战警示的目的。告诉人们灾难不是上天降临的，而是人类的咎由自取。
以上看法均来自个人，角度不同得出结论也不同。我认为巨人的结局内核还是没问题的，只不过谏山创细节处理糙了。比如吃妈剧情、不舍三笠以及随意灭世等问题上模糊不清，导致人物形象崩坏。
在巨人最后几话，结局的走向挺让人期待也着急。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样的问题谏山创难以给出最优解。其中一个结局方案便是走“鲁路修式”与全世界为敌的套路。艾伦也有这样的倾向，他给予其他伙伴和敌人阻止他的自由，也积极解放三笠，为了就是在最后让大家获得救赎。这已经有了“鲁路修式”的影子。如果救世小队真的在艾伦杀人之前阻止了他，那就跟鲁路修结局没啥区别了，这样显然不够让人满意。
所以谏山创走了另一条路，选择让艾伦杀掉八成的人类，就是再也不给他任何“洗白”的机会，让人们去集中反思艾伦这个曾经追逐自由的少年何以成为剥夺他人生命的恶魔。（不过结尾后事的交代也有点问题就是了…）
那么我们能下定论，艾伦只是看似自由实则毫无自由了嘛？其实从浪漫一点的层面上去看，艾伦仍是自由的，至少他是自由的存在。萨特有一句名言：“存在先于本质”，他觉得与其讨论人类的本质和使命如何，还是不如人类存在本身这件事实。“我存在”，“我”是指“自我意识，前提是要有自由意志，什么才能体现自由意志呢？只有选择，而且是自由的选择才能体现。艾伦虽然是闭环和决定的逻辑下“不得不选择”的，但萨特认为，人在各种极端情况下，都有选择的自由，哪怕是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既然有选择的自由，就必须对选择的后果负责。因此萨特不仅仅是强调自由，更强调责任。自由越大，责任越大。这跟谏山创塑造艾伦的初衷何其相似！艾伦既然选择了灭世（前文分析了是自由意志），那么他必须背负杀戮的责任，无论是救世小队还是读者我们都必须阻止、反对他，警惕这样的行为再次发生。这就是存在主义的魅力。
最后提一句，也许是因为结局难搞，谏山创和巨人迷也玩了一手虚无主义，不过这仅是玩乐，无法让人直面现实，寻找真理。（如果充满苦难的世界只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