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热门:老昆明㊻|昆明的“日”“月”“星”“云”
在历代文人学士眼中,昆明“日月与星,比别处倍大”,天是“砚池影蘸碧鸡天”,太阳是“曈曈晓镜上初日”,月亮是“白月在水遥虚明”,雨是“新凉侵客袂,袖底带烟回”,云更是“矞呈五色云之祥”,至于滇池上下,更水、云混一,浑然天界:
茫茫五百里,不辨云与水;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飘然一叶舟,如在天空里。
昆明日月特别大
昆明的星、云、日、月都特别好。
有人说“月亮是人家的圆”,这自然不对,但要说“太阳和月亮是昆明的大”,却是科学的结论。明人冯时可的《滇行记略》认为,昆明的“日、月与星”比别的地方要大上一倍。而从农历十五直到二十,月亮几乎还是圆的。
于希贤在《滇池地区历史地理》中解释道,这是由于滇池海拔高、纬度低,大气覆盖层较薄。日光正射,经过大气层的路程较短,就使得天空中的散射较弱,因而日、月、星辰的短波辐射(包括紫外线)和可见光较强。这样,晴天的昆明和北方低海拔地区比较起来,天空就显得格外蔚蓝,夜晚的月儿和星星也格外明亮,看上去自然就比较大了。以至于农历十五之后,那月亮看上去也比较圆,成为一奇。
清代昆明学者钱沣有《季弟沇同赴晋宁》诗曰:
挂席盘江尽,西山一抹横。
风波无定准,星月独分明。
如此,那月不“倍大”才怪。
昆明“天景”
昆明海拔在1900米上下,是中国海拔高度第三的省会级城市。
有人说,海拔高于2000米之地偏冷,低于1500米之地则闷,昆明海拔不高不低,偏偏在二者之间,且地处北纬25°,于是“地气高爽”(明《滇行记略》),便有“翠渠影落中天晓,玉柱光含大地秋”之景。可谓天造地设,天作之合,世所仅有,令人折腰。
清末云南“状元”袁嘉穀把云南的简称“滇”和“巅”联系起来,引民谣说“一日上一丈,云南在天上”——滇池在高原,犹如在天上。这“天上”之“天”,自然非比寻常。明代诗人平显久居昆明,写了一首《忆滇春》,盛赞昆明“砚池影蘸碧鸡天”。到了清人戴䌹孙笔下,这个“碧鸡天”依然魅力不减:
镵天数点高峰出,曈曈晓镜上初日。
迥风吹逐岫云孤,山光倒入昆明湖。
(《春晓望太华山》)
昆明“碧鸡天”之妙,就妙在一个“蓝”字上。
现代女作家宗璞提起自己“从小女孩长成大姑娘”的昆明时这样写道:
“我记得那蓝天,蓝得透明,蓝得无比”(《三千里地九霄云》)。
她在《东藏记》开头就说:
“昆明的天,非常非常的蓝。只要有一小块这样的颜色,就会令人惊叹不已了。而天空是无边际的,好像九天之外,也是这样蓝着。蓝得丰富,蓝得慷慨,蓝得澄澈而光亮,蓝得让人每抬头看一眼,都要惊一下,‘哦!有这样蓝的天!’”而“自迁滇的外省人对昆明的蓝天第一次感到惊诧”之后多年,“许多人死,许多人生,只有那蓝天依旧,蓝得宁静,蓝得光亮,凝视着它就会觉得自己也融进了那无边的蓝中”——“它这样宽阔,这样深邃,连妖魔鬼怪也都能融成美丽的蓝。在这样的天空下,在祖国的大地上,人们和各样的不幸、苦难和灾祸搏斗着,继续生活,继续成长,一代接着一代”。
有“民国才女”之称的林徽因来到昆明,就发现这里得天独厚。她在写给友人的信中盛赞昆明“如洗的碧空”,衬着“近处的岩石和远处的山峦”,是一个“天清气朗、惠风和畅、遍地鲜花、五光十色的城市”。
图 | 清代“昆明八景”之“虫山倒影”
昆明“日景”
正因为昆明的太阳比别处大(明《滇行记略》),于是,昆明的太阳和阳光就成了一大景致。在明代“昆明六景”题咏之一的《碧鸡秋色》中,有“前朝有阁今游鹿,落日何人独钓鱼”;而《龙池跃金》又有“映日金鳞鸣拨刺,含风翠浪动沦漪”之句。清代“昆明八景”的《蚩山倒影》也有“日丽壁沉水,岚浮镜里天”——太阳和阳光,都是昆明不可或缺的“日景”。
在昆明方言里,不说“晒太阳”而叫“向太阳”。
“向”的意思是烤,又叫“烤太阳”。昆明冬天阳光温暖,民间有这样的谚语:“春夏忙,秋收粮。冬季到来相(烤)太阳。”—早上坐西院,下午坐东檐,边烤太阳边抽水烟筒,吹天款地,时不时冲个瞌睡,一直烤到太阳落山,显然是昆明老倌冬天的一大享受。
昆明太阳不但特别暖,日照时间还特别长。据统计,昆明年均日照时间为2327.5小时,在中国省会级城市中位居第二,而同处西南的成都只有1208.3小时,几乎只有昆明的一半。对昆明太阳的“热头”,外地人深有感触。
现代作家黄裳曾说,在昆明,“早晨的寒冷如深秋时节的阴寒,只要太阳一出来,就完全给解除了。太阳照在身上,好像小电炉一般。”他在《昆明杂记》中写道,秋末“在北方已经是相当冷的天气了,这里却整天有好好的太阳,从古老的柏树枝柯里漏下来,照在人的脸上、身上,是那么舒服。”
有人这样形容道:
“昆明的‘阳光’是一种醇厚的味道,可以品尝的;是一种和谐的音调,可以感知的;是一种适度温柔和妩媚的形象,可以抚摸的;是一种迷人的色彩和气氛,甜丝丝的,暖洋洋的,金灿灿的,能让人陷入无限陶醉。”
1940年秋,抗日战争中,有“民国才女”之称的建筑学家、诗人林徽因搬进昆明的新居,阳光照进屋内,给了她极好的心情。她在给友人的信中说:
“随便一个早上或下午,太阳都会从一个奇异的角度悄然射进人们在一个混乱和灾难的世界中仍然具有的受了创伤的对平静和美的意识。”她真切地感受到,她所住的房间,因为阳光、花草、树木的作用,竟然发生着幻梦般的变化,“如同戈登·克雷早期舞台设计的效果”。
在那个时刻,林徽因突然感到,只要自己“能创作出合适的台词”,就将是一幕“精彩的戏剧”,因为她已生活在天然的“布景”之中,不能脱身。
后来林徽因到了重庆,确诊得了重病。医生说她来日无多,此时她想到的首先是昆明的阳光。
她写信给友人,盼望“再次到昆明去,突然间得到阳光、美景和鲜花盛开的花园,以及交织着闪亮的光芒和美丽的影子……”(《林徽因在昆明》)
昆明“月景”
明人冯时可对云南特别是昆明的“月亮”有两个评价:
一是“比别处倍大”,这在前面已经提到了;二是“望后至二十月犹圆满”——不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而是到农历二十依然“圆满”。
有人认为,冯时可此言不虚,云南高原湖水澄澈,空气清新,反光强烈,水月辉映,月亮就显得更亮,也更圆。在明代“昆明六景”题咏中的《滇池夜月》就有“滇池有客夜乘舟,渺渺金波接素秋。白月随人相上下,青天在水与沉浮”的描述,清代“昆明八景”也有《滇池夜月》曰:“楼台秋瑟瑟,烟水夜漫漫。山转帆千片,波灯月一丸。”还有《官渡渔灯》中的“浦远星沈影,江空月吐痕。”都证实了冯时可的结论。
图 | 清代“昆明八景”之“官渡渔灯”
滇池月夜,历来是昆明一景,金秋泛舟赏月,为历代文人学士一大赏心乐事。
明代状元杨慎最爱湖西高峣之月,有《高峣晓发过滇》诗吟道,“碧鸡关头月上霞,高峣海色分人家。”滇池的黎明,就在这月、霞之间飘然而至。明代昆明诗人郭文认为湖中月最美,以“玉壶载酒游空碧,人在清凉水晶城”为最高境界(《赋得滇池夜月》),清代诗人段昕也“最爱波间月,平山露半痕”(《高峣野望》),更有“扁舟快吟望,轻浪溅人衣”(清·陆艺《泛昆明池》),真是此乐何极。
金秋滇池赏月,自是最佳时节。清代诗人李于阳理所当然地偏好滇池中秋之月:“游山看月佳,看月逢秋好。”(《游罗汉崖》)。秋月初上,则“碧汉衔波动,青山拍镜浮。苇烟迷鹭渚,嵩月挂渔舟”(明·闪应雷《高峣登舟》)。秋月将落,又有“岸烟秋瑟瑟,水月晚依依。野阔山全远,天低树渐微”(清·陆艺《泛昆明池》),都是绝佳景致。
由于昆明月亮的不同凡响,“月景”也成了昆明一绝。
明代的“金马朝晖”有“画角声消残月白,阳鸟影动早霞红”,清代的“云津夜市”有“城遥更漏尽,月圆市声哗”,“商山樵唱”中则有“担荷月黄昏,商山古寺门”等等。
图 | 清代“昆明八景”之“昆池夜月”
昆明“雨景”
明人冯时可说昆明“四季如春”“一雨成冬”(《滇行纪略》),昆明民间也有“四季无寒暑,一雨便成冬”的谚谣。昆明气候分雨、旱两季。冬春为旱季,少雨则温暖;夏秋为雨季,多雨则清凉。昆明之为春城,雨之调节,功不可没。
如清代诗人杨戴星在《观音山道中》所云:
雨入前村歇,
秋惊六月来。
新凉侵客袂,
袖底带烟回。
昆明之景,也以“雨后”为佳。
明代僧人机先题写的《滇阳六景》就有两景在雨后。一是“玉案晴岚”——“白昼浮岚浓且淡,高秋叠翠雨还晴”;还有“螺峰拥翠”——“雨后光含僧眼碧,云中色拥佛头青”。明末昆明诗僧担当也有“数里虹桥隔水横,鹧鸪一拍雨初晴”(《雨后送友》)之句。而早在元代,河北人李京到云南做官,其作《初到滇池》,就感觉到了昆明雨后绝佳之景:“嫩寒初褪雨初晴,人逐东风马足轻。”
图 | 清代“昆明八景”之“龙泉古梅“
当代作家汪曾祺曾写下专篇《昆明的雨》,直书“我以前不知道有所谓雨季。‘雨季’,是到昆明以后才有了具体感受的”。他说:
“我不记得昆明的雨季有多长,从几月到几月,好像是相当长的。但是并不使人厌烦。因为是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不是连绵不断,下起来没完。而且并不使人气闷。我觉得昆明雨季气压不低,人很舒服。”
在汪曾祺的印象中,
“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长。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草木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显示出过分的、近于夸张的旺盛。”离昆多年以后,汪曾祺还记得:“昆明人家常于门头挂仙人掌一片以辟邪,仙人掌悬空倒挂,尚能存活开花。于此可见仙人掌生命之顽强,亦可见昆明雨季空气之湿润。雨季则有青头菌、牛肝菌,味极鲜腴。”
——汪曾祺说:“我想念昆明的雨。”
在林徽因的心目中:
“昆明永远是那样美,不论是晴天还是下雨,我窗外的景色在雷雨前后显得特别动人。”(《林徽因在昆明》)
而在西南联大青年学子吴讷孙的记忆中,昆明的雨就是一位绝代佳人。他后来以鹿桥为笔名写了部风靡一时的小说《未央歌》,其中这样写道,在昆明看雨也有讲究,
“看雨景要在白天。看她跨峰越岭而来,看她排山倒海而来,看她横扫着青松的斜叶而来,看她摇撼着由加利树高大的躯干而来。再看她无阻无拦,任心随兴飘然而去”,而“听雨要在深夜。要听远处的雨声,近处的雨声。山里的泉鸣,屋前的水流。要分别落在卷心菜上的雨,滴在砂土上的雨,敲在窗纸上的雨,打在芭蕉上的雨。要用如纱的雨来滤清思考,要用急骤的雨催出深处瑰丽的思想之花,更要用连绵的雨来安抚颠踬的灵魂……”
作者:朱净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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