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奇谭》——鹅鹅鹅，一场问心之旅
笔者在B站看到一部非常良心的动画片——《中国奇谭》，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和B站牵头，8个动画导演分别独立制作。
【资料图】
笔者认为其可以为封神之作。事实上，《中国奇谭》也确实得到了广大观众的认可。目前已经播出了3集，B站评分9.9分，豆瓣评分9.5分。
该动画的官方简介如下：
动画短片集《中国奇谭》由八个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立的故事组成：《小妖怪的夏天》、《鹅鹅鹅》、《林林》、《乡村巴士带走了王孩儿和神仙》、《小满》、《玉兔》、《小卖部》、《飞鸟与鱼》。故事纵览古今、展望未来，从乡土眷恋到科技幻想、从生命母题到人性思考，展现着中式想象力、承载着中国民族文化与哲学。
本文笔者根据自己的理解，解析一下有些晦涩的第二集《鹅鹅鹅》。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种开放性的故事有各种解读也实属正常。本文可以作为一个理解角度的补充。
阅读之前也请亲爱的读者完成2个小任务。一是再仔细观看一遍《鹅鹅鹅》。二是回答一个小问题。
请问，货郎最终丢失了几只鹅？
A 三只 B 两只 C 一只也没丢 D 想不清楚
好了，下面随笔者一起进入”鹅山“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开始一场问心之旅吧。
《鹅鹅鹅》是改编自南朝吴均所著的散文《阳羡书生》，出自《续齐谐记》。导演胡睿加入了自己的理解，为观众呈现这样一部如梦似幻的佳作。阅读原文，对我们理解《鹅鹅鹅》这部作品也大有裨益。
东晋阳羡许彦于绥安山行，遇一书生，年十七八，卧路侧，云：脚痛，求寄彦鹅笼中。彦以为戏言，书生便入笼。笼亦不更广，书生亦不更小。宛然与双鹅并坐，鹅亦不惊。彦负笼而去，都不觉重。
前息树下，书生乃出笼。谓彦曰：“欲为君薄设。”彦曰：“甚善。”乃于口中吐一铜盘奁子，奁子中具诸馔殽，海陆珍羞方丈，其器皿皆是铜物，气味芳美，世所罕见。
酒数行，乃谓彦曰：“向将一妇人自随，今欲暂要之。”彦曰：“甚善。”又于口中吐出一女子，年可十五六，衣服绮丽，容貌绝伦，共坐宴。俄而书生醉卧。
此女谓彦曰：“虽与书生结好，（好原作妻。据明抄本改。）而实怀外心，向亦窃将一男子同来，书生既眠，暂唤之，愿君勿言。”彦曰：“甚善。”女人于口中吐出一男子，年可二十三四，亦颖悟可爱，仍与彦叙寒温。
书生卧欲觉，女子吐一锦行幛，书生仍留女子共卧。
男子谓彦曰：“此女子虽有情，心亦不尽，向复窃将女人同行，今欲暂见之，愿君勿泄言。”彦曰：“善。”男子又于口中吐一女子，年二十许，共宴酌。
戏调甚久，闻书生动声，男曰：“二人眠已觉。”因取所吐女子，还内口中。
须臾，书生处女子乃出，谓彦曰：“书生欲起。”更吞向男子，独对彦坐。
书生然后谓彦曰：“暂眠遂久，居独坐，当悒悒（忧郁，愁闷）耶。日已晚，便与君别。”还复吞此女子，诸铜器悉内口中。留大铜盘，可广二尺余。与彦别曰：“无此藉君，与君相忆也。”
大元中，彦为兰台令史，以盘饷侍中张散，散看其题，云是汉永平三年所作也。（出《续齐谐记》）
原文的许彦虽是事件的亲历者，但是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记录了书生寄于鹅笼和心上人套娃的奇幻事件。
导演改编的妙处就在于让货郎成为了事件的涉入者，并且通过巧妙的表现手法，让观众成为了货郎。这种呈现手法玩过游戏的读者都会很熟悉，是一种相当有代入感的交代方式。通过简单的文字引导，观众一下子就与在诡秘的鹅山踽踽独行的货郎，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本作的画风别具一格，以黑白红为主，搭配略显诡秘的画风，一下子就渲染出了一个诡异甚至略显恐怖的鹅山世界。
在崎岖的山路上，一个背着背篓的人踽踽独行，他的黑圆圈显示出了他的疲惫。而本就不宽的山路一侧就是万丈深渊。
然后第一个字幕出现，交代了主人公的身份，是你，而你是个货郎。故事的背景是要送两只鹅到邻村。
第二个字幕交代了地点和事件，你在鹅山失踪了。
那么鹅山这个世界是货郎的亲身经历？是梦境？亦或是亦梦亦幻的异次元？笔者认为没有那么重要，这都只是形式。从哲学的角度来说，我们当前生活的现实世界是否是客观实在的还未有定论，“庄周梦蝶”、“缸中之脑”等思想，真真假假难以说得清楚。
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货郎，或者说你的所思、所想、所忆、所感、所悟。
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鹅笼里的鹅也显得是那么的诡异。对于这个画风，笔者有几句话想说。
通过弹幕，笔者才了解到鹅真的是有牙齿的，而且真实的鹅比动画中还要恐怖。这就是我们的认知偏差，大部分人没有见过真的鹅。而白天鹅则是优雅的象征，于是鹅在我们心中形成了一个优雅、可爱的形象。
然而，真相往往与期望大相径庭。了解了真相才明白，有问题的不是动画，而是我们自己。
在这个诡异的氛围中，不出意外的要出意外了。你遇到了一个长着狐面、一只腿受伤的书生。
很显然，这个狐面书生致敬了天书奇谈中的独脚狐狸。构思非常巧妙，两处狐狸精都是瘸腿书生的形象。而且瘸腿的设定为后续狐面书生让你背其上山埋下了伏笔。两部动漫，就在导演天马行空的想象下，形成了巧妙的联动。
仿佛看到了书生的狐面，又不那么真切。这种不确定的恐惧，让你胆战心惊。
你掉头逃跑，却又发现狐面书生仍在前路上趴着。这次你看得真切，他确实是个狐脸。
这个时候，你终于想起后悔了。
看到这里，我们大致可以梳理出一些眉目了。
你是一个普通的货郎，你有自己生活——贩卖鹅。但是有一天，你送鹅到邻村的路上，没有听从猎人的劝阻，进入了鹅山然后失踪了。并且在寻找出路的时候，遇到了狐面书生。
抽象出背后的隐喻就是：你有一天想要打破按部就班的道路，去走一条跟之前不一样的道路。而且有过过来人劝阻你，你没有听；等到遇到让你畏惧的事情，你才感到了后悔；然而后悔也已经晚了。
道路可以为生活、家庭、工作、爱情、习惯、目标、财富等。
过来人可能是父母、挚友、师长等。
我们想改变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厌倦、好奇、欲求等。
让我们畏惧的事情可能是挫折、困难、危险。
笔者尽量避免价值判断，所谓“福祸相依”，我们的每一个抉择，都会面临机遇和风险；劝阻我们的人虽出于好心，但是建议未必也是妥帖的；想要做出改变，很难界定是好是坏。
然而可以确定的是，做出改变一定会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而且这结果往往是不可逆的。
笔者在本文依据人的主要的心理机制：欲望、恐惧和理性，并结合因果来做解析。即我们在欲望的支配下，往往很难做出理性的抉择，此时也很难听进去别人的劝解。等到失去时，往往会感到恐惧。然而，“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旦结下前因，必须要承担后果；想要逃避后果，就只能承担逃避后果的后果。
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只能承担这次抉择的后果。狐面书生以及他的要求，就是你此次要承担的后果。你只得按照狐面书生的要求，背他去那山顶。
这山顶无论风景是好是坏，登山的道路是鸟语花香或是遍布荆棘，但总归不是你本来的目的，总是难以心甘情愿。
不知不觉中，狐面书生已经坐在了鹅笼，而那后果也压到了你的身上。
然而这毕竟是在形势强迫下的无奈之举，你心不甘、情不愿，于是简单走路的动作也变形了。
甚至险些坠落崖底。
经过长途跋涉，你终于背负着狐面书生来到了山顶。然而后果并未结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发现你鹅笼中的鹅没了。
鹅隐喻的是你曾经拥有的东西，可能是时间、健康、财富、爱情、事业、初心等，失去鹅，就代表你为抉择付出了代价。你的前因是选择到鹅山，后果是遇到了狐面书生；而是否答应狐面书生的要求又是一次抉择，你选择顺从他又成为你失去鹅后果的前因。
你不敢拒绝狐面书生，因为你有求生的欲望和害怕失去的恐惧，在欲望和恐惧的支配下，更难做出理性的判断。于是你进一步坠入了因果循环，越害怕失去，便越会失去。现在，你连你唯一拥有的两只鹅也失去了。
这时新的抉择又出现了，狐面书生要请你喝一杯薄酒，你内心仍充满了恐惧，一心只想逃命。
然而逃跑是个理性的选择吗？你之前本可以逃命，但是你选择了顺从。此时你选择逃命的沉默成本又增加了，你又失去了两只鹅；机会成本也增加了，你被狐面书生带到了他的主场。
狐面书生竟然张开血盆大口，从中掏出了一个铜盘。面对如此诡异的情景，你更加恐惧了，更加无法反抗。于是你只能顺从地坐了下来。
看着狐面书生手中的酒，你觉得自己仿佛处在汹涌河面上的一叶扁舟之中，随时可能倾覆。而你又仿佛遇到了瀑布，无可反抗地从瀑布坠下。
瀑布的尽头是什么？竟然是狐面书生的血盆大口。你猛得一下清醒了，原来只是狐面书生在饮酒。然而，一切真的只是幻觉吗？为何感觉如此真切？你只知道，这跟你当前恐惧、如履薄冰的心境如出一辙。
你只能狠下心，一口气喝下了碗中的酒。然后你感到头晕目眩，自己的身体也仿佛膨胀了起来，直到足以与群山比肩。再长大一些，这样也许你的目光就能越过群山看到回家的路，你的力量就不必畏惧狐面书生了。
猛然间，你又清醒了。你仍是原来一般大小，仍坐在原地托着酒碗，酒碗中仍是那些酒。所以，你到底喝酒了没有？
狐面书生碗中的酒没有了。于是他要请出他的心上人为他斟酒。于是又张开血盆大口，从口中掏出了自己的心上人。
看到卿卿我我的狐面书生和兔子精，你内心竟然萌生出了欲望：你也想有个心上人。然而，别说心上人了，你连曾经拥有的两只鹅都失去了。
在如此惊惧、诡异的环境下，你仍然有了新的欲望，可见欲望之强大，让人无法拒绝和摆脱。
因果循环远没有结束。于是让你更加震惊、恐惧、三观尽毁的情景，如走马灯般出现在你眼前。人（狐面书生）有心上人（兔子精），心上人复有心上人（野猪精），心上人还有心上人（鹅精）。
人生如戏，全靠演戏。你演我，我诈你，不过如此。而人的欲望和恐惧亦是如此，欲望生出欲望，恐惧后有恐惧，欲望恐惧又交织在一起，让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此时你看到眼前美貌的鹅精，你怦然心动了。你刚失去了两只鹅，眼前又来了更妙的美女鹅。难道是上天对你的补偿？
野猪精睡着了，美人伫立在晚霞中、松树下。
美景良辰，还有美人。你此时竟然忘记了恐惧，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美好，也想抓住眼前的美好，哪怕只有片刻。
你鼓起勇气走到她的身边，想要抓住这片刻的美好。因为恐惧的映衬，更显出美好的珍贵。就像你眼前的一根救命稻草，也许抓住就会断掉，但是不抓住绝不会甘心。
也许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你身处险境，她则一直如履薄冰，一旦被兔子精发现，想必下场不会如何的好。同病相怜，你们两个竟然聊得非常投机。她给你讲山里，你给她讲山外。
四目相对，她竟然想变成一只鹅，住在鹅笼里，让你带她去山外。这样你就又有鹅了，岂不美哉？
一瞬间，你心动了，这不就是你一直心心念的想法吗？欲望即将被满足时，谁又能不欣喜若狂，谁又能把持住自己呢？
但是下一瞬间，你又被恐惧唤醒了。仔细一想，很多事情让你恐惧。
你只是一个凡人，能否应对眼前的野猪精？不要说还有兔子精和让你畏惧的狐面书生。
此外，你怎知鹅还是否有鹅，毕竟有前面套娃的前车之鉴，更何况你刚才失去了两只鹅，那么这是否是其中一只呢？那么另一只又在哪里呢？
即便鹅不再有鹅，但你成为了鹅的心上人，是否会被吞入肚中呢？
这患得患失多么真实。福祸相依，利弊交织，任何好处背后都可能存在风险。
欲望终究战胜了理智和恐惧，反正你目前的状况也凶险万分，不如像所有的赌徒一样，穷途末路更要 放手一搏。你的眉头舒展，下定了决心。
然而命运就是如此无常。此时狐面书生马上要醒了，于是引发了连锁反应，野猪精强行吞掉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带走的鹅精，兔子精再吞掉野猪精，狐面书生再一口吞下兔子精。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你恐惧得呆在原地，甚至没有对心上人的求助有任何一点的反应。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是萍水相逢、人妖殊途的鹅精呢？事已至此，便无法挽回。
谁知狐面书生竟然要离开，这意味着你可能要脱离险境了。一波三折，你的人生又出现了转机。于是你与他相揖而别。
狐面书生离开之前，扭过头来，给了你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他为什么要笑？他是否知道心上人还有心上人？是否知道你爱上了鹅精？那他为什么不生气？难道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戏？可是他为什么要捉弄我？
此时你已经无法思考，无法分辨真假，无法分辨现实和幻觉。你只依稀记得，你是一个货郎，就在刚才，你丢了三只鹅。
如果说一切都是假象，那么你为什么发现了鹅精那精美的耳环？如果一切都是真实的，耳环何以能化作飞鸟？一切就像你的记忆一般，你拼尽全力想要抓住它，却又愈发模糊乃至失去。而失去的记忆，你又不知道自己失去过，更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
最后你走出鹅山了吗？这个答案要问你自己。
再回到文首的答案，你选了什么？现在你还坚持你最初的答案吗？
《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笔者无意多言，《鹅鹅鹅》的问心之旅就到这吧。
然而，结束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