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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快报!《春物》深度解析:(二十一)轻小说与“放弃的快感”

转自知乎大佬督军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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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蹊跷,最近督军我在生活里和工作里都遇到了好几起“人生相谈”的事情。几个朋友同事或因为恋爱,或因为职场的原因来找我谈心,甚至还有一位年长的同事询问我如何与青春期的女儿相处的问题。经过一番谈话,对方都解开了迷惑,开心舒畅地回去了。


(相关资料图)

然而也有人和督军我质疑过,所谓的谈心,所谓的开导到底有多大作用。常有人说,成功学也好,帮别人解惑的宣讲也好,都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只是给人以心里安慰——以此来抨击批判话语对人生的改变作用。

“漂亮话谁都会说”“语言是无力的”“实际什么也没改变”讲出这话的人,通常还会充满优越感地补上一句,实干才能有用,以此构造一种居高临下的位置,炫耀他们丰富的人生阅历,获得满足感。

督军我要说的是,他们讲的有自己的道理,是基于自己的认知和经验来的感想。然而,不过在朴素的层面上理解“语言”,理解“力量”,并没有深刻的洞察到这些词语背后的东西。

预言的确是毫无意义的废话——除非它有着自我实现的力量。

语言在传播的过程中也许只不过是某些思维朴素的机械唯物论者认为的“信息的载体”,传到人脑中,却暗含着驱动着人格变动的可能,它正是“自我实现的预言”。

语言也许在各种层面上都“没有改变什么”,成功学不能让你立刻学会编程,解开心结的宣讲也不能让你跑的更快,不能立刻改变你职场对手对你的迫害。语言,不过是传达信息的载体,然而传达信息的终点,在精神分析的意义上却有着重构人格的强悍恐怖力量,它虽然改变不了“实际的事”,却能改变人格。这也正是成功学和精神分析能够成立的基础。

说着“语言是无力的”这般话语的时候,当事者并不能意识到,他自己的人格就是在经年累月的自我精神分析中用语言构成的,是锚定在那些他认为“实干第一”的事件记忆上,靠反复解析这些征兆而再生产着自我人格,也是靠反复攻击代表“过去的自己”的别人来锚定自己——鄙视语言和精神分析的人,人格从头到脚都在陷入了不自觉的精神分析而不自知,也往往严重依赖着这种精神分析过程。

另外,所谓的“实际什么也没改变”也很值得说到说到。对个人来说,困扰我们真正的问题当然不会是“实际的”,跑不快就跑不快呗,交白卷就交白卷呗,甚至在剥离了意义系统之后,写卷子也只不过是用笔在纸上反复地排列一堆黑色符号而已。成绩不好不是问题,只有你想取得好成绩,但是努力换来糟糕成绩时带来精神压力是问题,只有嫉妒成绩好的同学心里不平衡是问题,只有考差了遭人白眼被排挤是问题。

“实际”对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是要紧的问题,要紧的是“我们怎么想”,以及“别人怎么看待我们”

而这也正是所谓的谈心、开导、成功学教育所发力的领域,正如本文在分析《春物》反复讲述的,“实际什么都不改变”但是却把问题解决了,因为把最关键的人心问题解决了。

我们回顾下《春物》,大老师和雪乃等人再厉害,也不过是讲了一堆废话,在“话疗”,既没有把火箭送上月球,也没有把富士山炸平,也没有造出个强袭高达来,最多不过搞了一场学园祭,最多不过整了个舞会。可是有许多人的精神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重要变化。剧中变化在读者心中也产生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打动了读者,令他们感动落泪。

当然,精神分析决不能替代实证,内心的变化只是动因,不是结果。假如你想要当上跑步运动员,成为比赛场上的冠军,光靠信心打气是没用的,内心的力量释放之后还是要落到严格奋力的训练中去。实干第一的话不能说错,毕竟不受个人主观意志影响的科学技术影响了人类社会的生产力,构成了我们社会生活的各种领域。

然而大科学家、技术大牛在年轻时也有成长中的内心烦恼,科研攻关团队也需要鼓舞士气,需要领导关怀下属——这不是靠液体火箭发动机和超导线圈能解决的事,而是语言和精神的领域。

在思维朴素的机械唯物论者横行天朝网络的今天,有必要重新审视语言和精神的力量。

好,无关的话到此为止,我们进入对文本分析——

一色向主角三人提出来要办舞会,理由是自己要成为舞会女王。她是完全地忠于自己的意愿的人,想干嘛干嘛,为所欲为。

这种单纯,正如三浦优美子向大老师所展示的一样,让他们三人震撼,羡慕。

一色的回答没有变。看来她已经得出结论。只不过,得出那个结论所需的证明,一项都没有成立。感觉会很棘手……

在我思考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雪之下忽然开口。

「方便请教一下吗?为什么那么想办舞会?」

一色被雪之下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肩膀震了一下。这个问句听起来像是针对一色,不过,雪之下似乎一直在想其他事。

所以一色才来不及反应吧。

「咦?就、就是,想当舞会女王……」

「那是两年后的事吧?」

雪之下趁一色讲不出话的空档接著提问。一色又是搔脸颊,又是拨头发地回答。

「啊──我想现在开始做准备。」

「假设两年后真的举办舞会,你不需要做准备,也会成为女王。」

「喔、喔……什么?」

一色眨著眼,看著雪之下,一脸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模样。我和由比滨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彼此互看一眼。在一色诧异的视线下,雪之下轻声叹息。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非得在今年办才行』的理由。」

「不,我绝对没说过这种话……」

雪之下不理会一色的困惑,只投以她锐利的目光,等待她的回答。一色震慑于雪之下的气势,一时显得不知所措,但她又很快地想到如何回应,两手一拍。

「啊,你想想看,明年的学生会长不一定是我呀!所以,只能趁现在筹办……」

「只要你有那个意愿,一定会当选吧。参选的人本来就少,就算进入决选投票阶段,你有能力也有实际成绩,我认为不会有问题。」

雪之下的一字一句,从意义上来看明明是温柔的,却因为语气尖锐,听起来像在责备人。这段对话彷佛在质问一色,令她无言以对。

「那是因为……呃……嗯,或许是这样没错……」

「既然如此,不妨明年再──」

「不行。」

一色打断雪之下的话。前一刻她明明还无法回嘴,这句话却没有半分动摇。雪之下凝视著一色,用眼神探寻她的意图。

「……就算我明年说要办舞会,大概也办不成,只会跟你们说的一样,被其他人用不可能、来不及为理由打回票……所以不管有多难,就算会失败,一定得先为下一步棋做准备……」

断断续续的话语在此中断,剩下努力压抑住的颤抖呼吸声,依稀传入耳中。

在我想问她「还好吗?」的瞬间,亚麻色头发用力晃了一下。

「要做就要趁现在。现在开始,说不定还来得及。」

她抬起头,用坚定的目光看向雪之下。然而,雪之下仍然面不改色。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

这个沉著的提问,似乎让一色措手不及。她连连眨眼,嘴巴微张的思考模样有点像小孩子。不过,她立刻露出得意的笑容。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

督军我在对《电光超人古利特》分析时说,青春期的成长,一个关键点就是敢于直面自我的欲望。一色强就强在,敢于直接言说自己的欲望,堂堂正正,毫不闪躲。

看起来这有点“自我中心”“自私”,可是这恰恰是应有的姿态,是大胆的,对自己坦诚勇敢的姿态。同样的话大老师就说不出来,非要小町、平冢静帮他,雪乃也说不出来,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坦然直面自身欲望,用话语肯定自己的欲望,才能够强大——这正是“形与名”与快感欲望合一的时刻,此时的一色成为了第二重意义上的“真物”,令大老师惊奇。

然后,一色邀请雪乃一起参加这次舞会活动的筹划——

「那个,也就是说……这不是我以社长身分下的决定,没有强制力,所以不用把这件事当成社团活动。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我当然会很感谢。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会负责把舞会办好……」

雪之下越说越小声,语意也越来越模糊不清。可能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放在腿上的手揪住裙子,头微微垂下,一副难以启齿地咬著嘴唇。

这番不著边际的话,让我疑惑了一下。但我有印象,自己以前也讲过类似的歪理。一色大概也感觉到这一点。

不过,这比我当时的歪理更容易突破。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自由参加吧。」

雪之下看了我一眼,犹豫著张开嘴。可是,在她发出声音前,旁边传来非常温柔的声音。

「不是啦,自闭男。」

由比滨指出我的错误,但她的语气不像在责备、叮咛,或纠正。她的声音如轻柔的羽毛,我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她摇摇头,然后望向桌子,吁出一口气。

片刻过后,她对雪之下露出柔和的微笑。

「小雪乃……是想靠自己的力量试试看吧。」

雪之下毫不犹豫地点头肯定。

啊啊,是吗。我豁然开朗。确实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确实搞错了。

无论经过多久,哪怕我们说了千言万语,用话语层层包覆,结果,总是不讲出最重要的内容。她只凭温柔的一句话,就说中她心中所思。

……

这里看起来雪乃要重新尝试靠自己的力量开始了,看起来像是“没有自我”的人重新一点一点建构自我。

然而,正如督军我指出的,这里是阳乃歪曲的精神分析无中生有地制造了问题。雪乃结结实实地吃了姐姐一发大招,陷入了混乱,她想要解决的是一个原本并不存在的问题。试问她没遇到大老师之前,天天对别人不假辞色,一副冷若冰霜的态度,哪次不是靠自己去解决的,哪一次不是自己负责到底?

不过,尽管如此,尽管问题是虚假的,捏造出来的,尽管是阳乃因为移情产生嫉妒和厌恶,对雪乃做的恶意精神分析——只要这个解析征兆的过程能由她自己来顺利完成,雪乃也能完成一套新的自我框架的建构。

这就是精神分析的危险性,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对此保持警惕和清醒。

问题也许就是假的,对假的问题一顿瞎JB分析,只要能看起来说通了,解析开了,人也会产生“获得真理”的错觉,还因为经历过解析征兆的过程,对结论深信不疑。

很多口头上鄙视精神分析的人常犯的错误,自己陷入了对不自觉精神分析的依赖中,还毫无觉察。这也是为何很多人会坚信一些没有经历实证的错误结论——因为“获得真理”本身就是解析征兆带来的一种“感觉”,人不自觉做了粗浅的精神分析,而后便陷入了自己分析过程里“真理感”中不能自拔,信以为真,缺失了实证检验的过程。例如印度国父尼赫鲁就曾被很多人观察到这种现象:他一旦被反对他的人说服,就会比对方还要坚持、狂热地支持对方的想法——这显然也是“病理性”的认知,有可能他被解析了征兆之后获得真理的感觉所迷惑。他在1962年的战争中昏招连出,连续误判中国的意愿和行动,言论和行动前后自相矛盾,最终酿成了惨败,也正体现了认识方法存在问题。

这里的雪之下雪乃深深地相信,姐姐阳乃看懂了自己的病根,姐姐说得完全正确,自己“从来没有自我”,“从来不是自己做出抉择”。所以决定靠自己的力量来好好地解决这个不存在的问题。

「嗯,好。我没问题了。自闭男呢?」

她的话音清脆得如铃铛作响,我一时没办法立刻反应过来。

「喔……」

我还是只能做出跟叹气没两样的回应。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在针对哪个问题回答。雪之下不安地抬头凝视我。

「……我做错了吗?」

「……不。就这样吧。虽然我也不是很懂。」

「你总是这么随便。」

雪之下笑了出来,我的声音也带著一丝笑意。我终于理解,自己在那优雅的欠身道谢中找到什么,以及那委婉的话语想表达什么。会觉得熟悉是理所当然的,能够理解也极其自然。这股安心与寂寥感,我早已体会过。

这里大老师想说,小町的事和雪乃的事本质事类似的。自己有种寂寥感,这寂寥感很类似于我们在第一篇分析中讲的,精神分析的注定悲剧:人和自己周身的世界注定离别,注定分离,撕裂。

人总要长大。

朋友总要分开。

暧昧的乐园总要结束。

这是注定的必然的事,意味着成长。

然而,这里大老师其实在瞎胡扯——小町和雪乃之间有着决定性的区别。

他和小町是兄妹,按照世俗道德和法律,他不能跟妹妹结婚,但是他完全可以跟雪乃谈恋爱结婚,这恰恰是唯一的一条被允许的出路。

他和雪乃并不注定走向分离,完全有可能成为情侣和夫妻。

唯一的问题无非是他还说不出这个话来,他还依赖着侍奉部的壳子,依赖着“大家一起解决问题,一起玩耍”的借口,依赖着承担委托的借口。

什么时候他敢于丢了这些,不需要任何理由地直面自己对雪乃的欲望,敢对雪乃告白,就算长大了,也就解决这一团纠结的乱麻。

因此,下面这段也体现了大老师的错误认知——

这股刺在肌肤上的寒意,证明了这间社办是多么舒适的空间。

既然不是工作,明天起就不用来这里。思及此,便感到有些不舍。

不过,所谓的自立一定就是如此。像小町安稳地从哥哥身边独立那样,有点寂寞,又令人自豪。因此,这是一件该祝福的事。

雪乃被歪曲的精神分析迷惑,因此抗拒着大老师的帮忙。而大老师仍然固守着原有的“形与名”,后知后觉地只肯定“侍奉社”。

这是该祝福的事吗?

难道不是痛苦和悲伤的事吗?

从放弃了雪乃感觉到的巨大痛苦之中,他产生了一种扭曲危险的“快感”。而他的“形与名”中的语言系统的理性解释,与这种不可名状“快感”结合,促使他做出让自己痛苦的选择。

大老师这里带着悲哀的祝福,蕴含着危险的“放弃的快感”。这种快感是痛苦,却经常被语言,被他自己的“形与名”合理化了,他开始享受了——认为放弃才是应该的,对的,是必然的,是因为XXXX原因,是一种悲剧性的必然。

过去,他正是在过去的屈辱和痛苦之中,不自觉构造了抗拒他人的“形与名”,顺带享受这样一种痛苦孤独。他会拒绝团子的好意,拒绝叶山的拯救,一边继续放弃美好的东西,一边顾影自怜,实际上他在不自觉地享受这种“放弃的快感”。雪乃在故事前期有意识地让有好意的、可亲近的人远离自己,孤独一人,也同样是受到这种奇特的“快感”影响。

痛苦也是快乐,令人沉溺、享受——这种看起来反常识的事,其实经常发生在我们身边,只是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根据督军我的个人调查,某些青少年在受了委屈的时候,往往会在心中忍不住脑补自己自暴自弃,自残、自尽,然后引起父母、朋友、同学悔恨、担心的场面。许多人痛苦不堪到失了智的时候,会对劝阻、帮助自己的人大吼:“别管我,让我这样的人死了算了”——他们并不只是像某些人粗浅解释的,借此引起他人同情和怜悯,而是真的某种程度上沉浸在了自我放弃的快感之中。

这固然可以用实施报复他人,要他人担心来解释,如《牛虻》中的亚瑟,但青少年除了从脑补他人的懊悔、悲伤中获得快感,也会为脑补出的自身的悲惨而动容——他们在其中获得了某种“快感”。这种放弃的快感,弥漫在日本轻小说中,也可见于《人间失格》等日本文学作品,其成因我们此处暂不讨论。在国内的作品,例如《龙族》中,对主角“遭世界遗弃”的可怜惨状,特别是他自我放弃心态的渲染描写,颇有自戕自虐的感觉——同样也是带着这般快感。

有时候享受这快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比如各位年纪不大的看官们受了家长同学欺压,实在憋屈难过得不行,比起继续憋着,脑补下释放压力也是好事——只要别像《牛虻》中的亚瑟来玩真的,把自己的人生给搞废掉……

然而,一旦有对“放弃的快感”的迷恋,混淆幻想和现实,要这种特殊的快感严重影响我们,极可能在实际的工作和生活中酿成大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成年人的理智否定、压抑这种快感,一些讲究自我修炼,追求世俗成功的理论中,更把沉浸这种快感当做“一生之敌”,比如拿破仑·希尔的成功学。

这也是为什么看惯了成人化的网文的读者,会极为不喜欢轻小说里这种“中二”“矫情”的自虐般的感觉。以功利的角度,和自我心理学的角度,这种无意识的危险的快感都是十分有害,必须禁绝的。

这里的大老师,既是顺从了自己内心的“形与名”,要看着雪乃“堂堂正正”,也是习惯了这种“放弃的快感”,享受着丧失重要事物的快感,因此放着和雪乃一起的机会白白溜走。

还好另一种快感的丧失,已经开始影响到了大老师——

「自闭男,你今天打算怎么办?」

「啊──」

她的问题跟我预想的有点出入,使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由比滨亲口告诉雪之下若有需要,她会以朋友的身分帮忙。我则不同,没有表明态度,也没被徵询意愿。因此,目前的我等于没有工作。

我始终主张「只有非做不可时才做」,这句话没有半分虚假,未来也不会改变。

我现在没有接到委托或谘询,也没有必须履行的责任和契约,或是该赎的罪。

所以,没必要去社办。

得出这个结论莫名地费时,我的表情不知不觉转为苦笑。

「不了,我直接回家。」

我讲完才意识到,刚才那句「不了」未免太语焉不详。但我没有将内心所想说出来,而是开口问她:

这里,大老师心中的“形与名”起到了作用,告诉他,“你没有理由行动”“按道理你应该直接回去”

正是这种心中流转的“形与名”,阻碍着他的感情;正是他的自我框架,捆住了他,让他没办法直面自己的欲望。

没有接到委托或谘询,也没有必须履行的责任和契约,或是该赎的罪。

所以,没必要去社办。

即便如此,大老师也觉察到了自己的矛盾:

得出这个结论莫名地费时,我的表情不知不觉转为苦笑。

「不了,我直接回家。」

我讲完才意识到,刚才那句「不了」未免太语焉不详。

他得出结论之所以费时,是因为他不想要接受这个结论。而语焉不详,也是不愿意把话说死——是不去侍奉部,还是不去找雪乃?又或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不高兴,不知道为啥。

但我没有将内心所想说出来,而是开口问她:

「你呢?」

由比滨也捏著脸上的围巾,想了一下。

「嗯……我也回家……」

「是吗。」

「嗯。」

由比滨点点头,把脸埋进毛线中。对话到此中断。

尽管只有短短几秒,我们之间确实存在著沉默。

在意这段沉默的,大概不只有我。虽然称不上是证据,我跟由比滨互瞄了对方好几次。

……怎么回事?现在是怎样!

我不知所措,觉得该打破沉默,却又想不到要讲什么。我像要掩饰尴尬般,重新背好一点都不重的书包。

这里大老师希望她改口能说,自己去找雪乃/去侍奉部,你要不要一起去?而团子也有类似的意思,希望他讲出点啥来。

显然他想要去见雪乃。

为啥自己不说呢?因为说不出来,他还等着“理由”,等着团子给自己这个理由。而团子也同样希望跟他一起,等着他改口。

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开口,结果都没开口,于是陷入尴尬。

「……再见。」

「啊!嗯。再见。」

由比滨轻轻挥手。我点头回应,走向门口,背后传来啪哒啪哒的脚步声。

我向后瞥了一眼,看见由比滨回去找三浦。

大老师很失望地等团子改口,给自己理由,于是一直盯着团子,结果团子就这么走了……

于是他自顾自地陷入了失落:

不管怎么样,由比滨放学后的行程似乎定下来了。

我则毫无计画,现在才开始想要做什么,默默地来到走廊上。

拜之前的连假所赐,动画库存已经消耗完毕,大部分的书也已经在社办看完。

既然如此,只剩下成堆还没破关的游戏。之前小町在准备考试,所以我都避免用家机玩──我一边思考,一边走下楼梯。

很久没有毫无顾忌地窝在沙发上打电动,所以我还满兴奋的。尤其是碰到什么大作备受期待的最新续作时,我可能会连打三天三夜……勇者Eightman又~要拯救世界了吗?

我越想越期待,整个人都快跳起来了。

仔细一想,被迫加入侍奉社前,我都是这样度过自由的时间。

这里大老师的“期待”“欢快”,以及“被迫”加入之前的“自由”,各位看官怎么看?

他是不是真的快乐、开心、自由呢?

相信各位已经得出了答案。

为了坐实这个答案,杜航又写了一笔——

然后,看见把外套夹在腋下走路的雪之下。从方向看来,大概是要去学生会办公室。她的脚步有点急促,使我犹豫了一下该不该叫她。最后我只是远远地目送她离去。

从今天开始,雪之下要跟一色一起筹办舞会。

关于这件事,我并不清楚详情。除了侍奉社外,我和雪之下没有任何交集,没社团活动就说不上话。普通科的我和国际教养班的雪之下,连体育和实习课都不会一起上。

我们平时碰到面的话,几乎都是偶然。不过,我还是没有执意问她舞会的事。

找不到时机搭话固然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我明明没帮忙,还特地跑去说些「状况如何」、「有好好干吗」之类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凭什么」、「你哪有资格」而造成反感,因此我不敢找她说话。产生这种念头的瞬间我就已经感觉很不爽了耶?自我意识过剩真是太可怕啦……

在我沮丧的时候,雪之下已经转过走廊。

在她的脚步中,看不见迷惘。

她抬头挺胸,炯炯有神地凝视前方,踩著规律的步伐。每踏出一步,亮丽的乌黑长发便随之摇晃。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我才总算想起自己正在回家路上。

这里督军我不做多余分析了,各位看官可以自己分析。

大老师的沮丧,不爽,还有对雪乃脚步没有迷惘的描写,说明了他自己什么样的心理活动呢?

有什么东西让他不爽,说白了,是自己的行为让他不爽,而什么导致了他如今的行为呢——自然是他内心的“形与名”,他心中的“现在的我”。

一切都是“现在的我”作祟,带来了这一切的丧失、失落、不爽、寂寞:把雪乃给弄丢了。

这就是自我否定开启的征兆。

接着,在和材木座玩游戏的时候,大老师忍不住开始了移情,把自己的心情投射到了肥宅基友,以及雪乃身上。

注意这一段移情中直接暴露出的“放弃的快感”——

「明年就要考试了……这是最后的挑战。」

什么最后的挑战,这家伙从来没挑战过吧?尽管浮现如此疑惑,见他面色凝重,似乎颇为认真,我只能将疑问吞回去。

这对材木座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个了断。

没有什么比「考试」更适合做为放弃的藉口。「就业」或许也有同样的意义。梦想、兴趣、社团活动等充满无限未来的可能性,将被放入名为「社会要求的大人」之模子重新熔铸。

正因如此,在任凭世界翻弄,被迫屈服、抹消掉一切之前,我们会想挑战、抵抗,试图挣扎,为了成为某种人物而努力捕捉片鳞半爪──说不定连「她」也是。

或许是因为想到这些事,我在不知不觉间沉默不语。

大老师已经被这种“放弃的快感”攫住了。

如前所述,“了断”和“答案”类似,可以视为“终结”“死亡”的同义语。

同时我们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成人世界与中二们的冲突。大老师目光如炬,早已看穿了雪乃母亲那样的人能吊打自己和雪乃,看穿了阳乃的屈辱痛苦,预见到了被成人世界规训的未来。梦想,兴趣,社团活动都将成为被放弃的“追逐之物”,连同青春的这一套“形与名”先被贬低否定,后被遗忘。

这里大老师把自己的悲观和顾影自怜的快感,投射到了材木座身上,投射到了雪乃身上,一副“我们注定走向悲剧的死亡”“都会被大人们捏成渣再塑成工具人”的味道。

话说回来,各位看官有没有觉得熟悉?

试着比较一下这两段文字之中的快感本质吧——

“正因如此,在任凭世界翻弄,被迫屈服、抹消掉一切之前,我们会想挑战、抵抗,试图挣扎,为了成为某种人物而努力捕捉片鳞半爪──说不定连「她」也是。”

“我们都是小怪兽,总有一天会被正义的奥特曼杀死。”

正是这般带着死亡味道的“放弃的快感”弥漫在文字之中,引发了这个年纪的青少年的强烈共鸣。《龙族》中反复出现的孤独绝望,以及对孤独绝望的刻意享受,正是这般快感的表征。

这就是为什么督军我明知有些人会反对,还把《龙族》归入轻小说的行列。

轻小说是因为文库本的装订,因为单行本的出版模式,因为ACGN的联动,因为必须日本人写出来才成为轻小说吗?

非也!

轻小说是因为快感类型,因为受众群体的情感模式,因为聚焦的矛盾领域,才成为轻小说。

外在永远是表象,内在才是本质。

(未完待续)

标签: 电光超人 顾影自怜 精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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