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美龙丨关于“郑家诗婢”的两个版本
2022-12-09 06:5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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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新语·文学》有云：“郑玄家奴婢皆读书。尝使一婢，不称旨，将挞之，方自陈说，玄怒，使人曳著泥中。须臾，复有一婢来，问曰：‘胡为乎泥中？’答曰：‘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说郑玄家的奴婢都读书识字，郑玄曾使唤一个小婢女，不合心意，要打她，婢女刚要辩解，郑玄就生气了，命人把她拖到泥水里。过了一会，又有另一个婢女过来，看到就问她“胡为乎泥中？”，意为“你为何在泥里？”，这是诗经里的句子。（出自《诗经·邶风·式微》）
对方回答说“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意为“我要申诉、诉说，正赶上他发怒。”也是诗经里的句子。（出自《诗经·邶风·柏舟》）
而《礼记·王制》说：“邮罚丽於事。”郑玄注曰：“邮，过也；丽，附也；过人、罚人当各附於其事，不可假他以喜怒。”孔颖达疏曰：“邮，过也，谓断人罪过；罚谓责罚其身。”郑玄的注解意思是：判罪、罚人应当根据他做的事情，客观而实事求是，不能仅凭个人主观喜怒。既然郑公自己注释过这条原则，想必不至于知而犯，做假道学。
所以王鸣盛《蛾术编·说人八》引迮鹤寿案云：“胡为乎泥中”云云，似晋人气息，且郑公厚德，安有曳婢泥中之事？小说家欲以矜郑，适以诬郑耳。郑公纯儒，岂有此理？小说家本想赞美郑公，没想到弄巧成拙、反为诬陷。
又《三国演义》第二十二回说：玄家中侍婢俱通毛诗。一婢尝忤玄意，玄命长跪阶前。一婢戏谓之曰：“胡为乎泥中？”此婢应声曰：“薄言往愬，逢彼之怒。”其风雅如此。或许同样作为小说作者的罗贯中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将“使人曳著泥中”改为“命长跪阶前”，如此一改的确风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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